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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熊一朵

發布時間: 2022-08-19 05:59:54

Ⅰ 思蒙天天快遞在哪裡

我主持這個無聊的電台夜間節目已經五年之久,每天都有無數睡不著的聽眾打電話進來,毫無保留地對我訴說他們心底最為隱秘的故事。但在現實中,我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一個親密的朋友也沒有,與家人冷戰也已經好些日子了。人們的故事令我感到乏味,房產、男女、日常生活瑣事,林林總總。大部分時候,我僅僅是以「哦、噢、嗯」回答,但聽眾並不在意,他們並不尋求安慰,僅僅是需要電波另一頭有一個願意聽他們傾訴的陌生人。而我的樂趣,基本在於根據電波想像對面那個人的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戴著拖到地面的銀灰色假發還是一粒粒幼小的花骨朵似的彩色耳釘。最有趣之處,莫過於我永遠也不會見到他們。她打進電話是在一個漆黑的雨夜。漆黑的雨夜裡,電話總是平常日子的一倍。因為那些寂寞的人不得不待在家裡,窗戶上不斷垂下的雨線就像止不住的眼淚,而他們就要抵抗不住冰冷黑夜的侵襲,將心裡的秘密向我和盤托出。她說話的聲音非常輕,如同春天原野上一株隱沒在草叢中悄悄綻放的紫羅蘭,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那聲音簡直充滿了我的整個耳鼓,整個播音室,乃至整個電台。「你覺得,一個人什麼時候,最容易處於極端的危險之中?」沒想到,女子突然向我發問。「呃……讓我想想,」我一隻手下意識地按緊耳機,「小時候?」「我想,是做夢的時候。」「做夢的時候?」我機械地重復道。有很多年,沒有人和我談論做夢這回事了。「是的,那夢境太過美麗,你不僅注意不到危險,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忘記了——」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自一卷磁帶上「沙沙」地播出。「故事開始的時候,我剛滿十六歲,在某校念高中。 」十六歲的我,是一個平凡、平淡、平庸的女孩子,平凡得出奇。在我長大的十年間,有許多東西從無到有,乃至過剩,也有許多東西從有到無。也許每一個時代都是如此,然而這十年,一切又大大地加速了。身處這個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讀書不出色本身就是一項彌天大罪,何況我既不會彈鋼琴,也不能用英語流利地演講,就更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了。父母早就放棄了對我的希望,我的失敗讓他們在外人面前丟盡了臉。不,他們沒有虐待我,照樣管我一日三餐,吃飽穿暖,這就更讓我抬不起頭來。學校的生活對我來說,也像是車廂外的風景,總有一種隔霧觀花般的漠然,我早就厭倦了從老師的只言片語中獲取溫暖和希望。在同齡人之中,我顯得分外瘦削、刻板,不起眼,校服領子從不敞開,也不會像班上的女生,把裙邊別到膝蓋以上。有時候一整天,我都說不出一句話。放學後,我總是獨自在教學樓背後的台階上坐著發呆,一直到天黑。晚上,則寫作業到深夜,然後躲進被子,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天就結束了。我常常強烈地感到,自己也是這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中的一分子。這樣的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未來,什麼形式的未來都沒有。我也有朋友,但交往止於借還上課筆記,大概他們也覺得我很無趣吧。所以,當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全班都轟動了。那是一個周五的放學時間,班裡喧鬧異常,大家都在討論去哪裡玩。但對我這種人來說,周末的到來無非意味著補習或是在家發呆。我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把筆一支支丟進筆袋。「WOW!」一個靠窗坐的男生忽然發出一聲驚嘆,以他那難聽的豆沙喉嚨扯直嗓子叫道,「大熊!大熊!諸位,熊出沒注意!」 所有人都騷動起來,我也抬起頭。一隻巨大的泰迪熊如幽靈般從教室靠走廊那邊的窗戶上升起,緊貼著窗戶玻璃移動著,彷彿在朝里窺視。我隔著全教室攢動的人頭,盯住了它兩只棕色的玻璃珠般的眼睛。彷彿總有一層白色的薄膜隔在我和同學之間,和那些熱鬧的事件之間。有人打開了窗戶,把大熊拖了進來。而之前在窗外托著大熊的同學滿臉興奮地也從門口跑進來,嚷道:「快遞來的,你們猜猜是誰送給誰的?」大家一下子安靜了,屏息等待。但這些事情總沒有意外,張三送給李四,以前也有過很多次,銀色錫紙包裹的巧克力,綉著某人英文名的毛線手套,甚至一包當季的新鮮草莓,這些都和我沒關系。不過,這只熊,比之前的那些禮物都更大,也更引人注目。「FOR ALICE……沉默的ALICE。」那個把熊帶回班上的女生誇張地念著,「沉默的,ALICE?」泰迪熊棕色的身體上,掛著紙帶,寫著這樣一句話。大家又議論紛紛起來,當那女生讀出「ALICE」的時候,我的心「咚」地一跳,但並沒有確切地意識到她口中的ALICE會是誰。是的,我的英文名是ALICE,老師上課時隨意起的。我一點也不喜歡叫ALICE,我配不上這個名字,不可能遇見揣著懷表的兔子先生,或是變大變小去到全是門的大廳。我的世界一扇門都沒有。但那個女生正朝我走來,滿面疑惑。「ALICE?」她問道,「是誰?是你嗎?」我從未有過這樣被全班同學集體注視的體驗,本能地低下頭,身體向後縮去,雙手交握在校服裙的褶皺上,幾乎要吐出一個「不」字。「我們班就一個叫ALICE的。」有人說,「應該是她吧。」我不敢應聲,我生怕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漂亮女生跳出來說「不,ALICE是我的網名」,那我將會在一瞬間淪為所有人的笑柄,萬劫不復。但這件事沒有發生,沒有任何一個女生前來認領,戴寬邊發卡的女生,穿蕾絲短襪的女生,胸口別著水鑽桃心的女生,小指套著藍寶尾戒的女生,所有和我不是一類的高高在上的女生,一個也沒來認領。只是有人竊竊私語,彷彿在說,為什麼是她,誰會送禮物給她。於是那隻巨大的泰迪熊,被塞在了我的手中。我環抱著它,覺得喘不過氣來,同時感到一陣又一陣強有力的心跳,「咚——咚」,像打鼓一樣,彷彿手中的熊忽然有了生命。FOR ALICE……沉默的ALICE。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我甚至沒有地方去放那隻熊。爸媽照例回來得很晚。媽媽注意到熊,問我:「誰送的?」「同學寄放在我這兒的。」我撒了謊,臉紅了,但燈光下,媽媽沒有注意到。「男生還是女生?」女生。」我小聲說。「有時間忙這些,不如把心思放在功課上。」她嚴厲地看了我一眼。爸爸甚至沒有問我什麼,看得出來他很疲勞。這一晚,我聽音樂入睡的時候,總覺得有一個人站在黑暗處,凝視著我。第二天上學,我走神了,自行車沖到了人行道上才發現,嚇出一身冷汗。「你瘋了,」我摸著自己擦破的膝蓋,「不可能有人送你禮物,一定是搞錯了。禮物是給另一個ALICE的。」盡管如此,我的心裡還是升起一簇隱隱約約的、燃燒不足的小火焰,而就連這一點兒期待,也是此前從未有過的。然而,整整一周如流水一般過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我掐滅了希望,又如氣泡陷入泥沼一般陷入了往日的生活,黑白底片一樣的十六歲,一個人。周一。一隻鴿子飛進了教室,男生們妄圖捉住它,以失敗告終。周二。我收到一封信,信封是牛皮紙的,很大,但只是廣告。周三。學校開始拆舊房子,為了擴建。我覺得舊房子很漂亮,冬季,灰色的瓦上積了皚皚白雪,抵得上一百個新教室。周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周五。周五。周五。中午,我從食堂回到教室,慢慢蹭進門,忽然感到班上三三兩兩吃零食或是正在八卦的女生陡然安靜了下來,有些人假裝不看我,眼角的餘光卻落在我的身上。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伸手進抽屜去拿紙巾,卻觸到一個盒子,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猛地縮回了手,看了看周圍。他們連忙掉轉視線。我再次伸手,把那隻不算特別大的盒子取了出來,捧在懷里,匆匆跑出教室,一口氣跑到操場邊那片小樹林里,靠在一棵銀杏樹上,扇形的金葉子鋪天蓋地,被風卷了起來。這時,我才敢仔細端詳手中的盒子。它是暗啞的黑色,手感柔軟細膩,中間一個銀搭扣,十分簡潔。我指尖發抖,輕輕開啟搭扣。只聽「嗒」的一聲,盒子打開了。並沒有跳出一隻怪物,或是炸得我滿臉黑灰——盒子里墊著厚厚的一層黑色絲絨,上面卧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吊著一隻小巧的掛表。我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它,好像拈起下午茶碟子里的一塊點心。「啪」,它在我手中彈開了,好像一朵玫瑰剎那間綻放了似的,陽光穿透了凸起的玻璃表殼,照亮了整點上的羅馬數字,我的眼睛無法承受那樣的晶光燦爛,自然而然地閉上了。我呆住了。對於從小就極少從他人手中得到禮物的我來說,這樣一件禮物,哪怕是地攤貨,也已經遠遠超越了我對禮物的可憐的一丁點兒理解。這時,我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揭開墊在盒子里的絲絨。果然,盒底插著一張小卡片,上面還是那句話——「FOR ALICE……沉默的ALICE。」這時,我做了一件以前的我絕對不可能去做的事。我蹲下身,把盒子放在地上,用雙手取出那隻掛表,把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上課鈴聲刺耳地響起,打破了林子里薄霧般的靜謐,我明知應該馬上離開這里,回到教室,卻像是被什麼深深吸引住了一樣,跪在那裡,不斷地用手摩挲著頸部垂下的表鏈,不能挪動分毫。我把那隻表掛在身上,回家就藏到抽屜深處,生怕弄丟了,真正的ALICE來索要的時候無法償還。在內心深處,某種程度上,我確實在隱隱地期待著。「你好,陌生人。」每天早晨醒來,我都對看不見的那個人說,「你是誰?你在哪裡?」老師找我談話,說我的性格似乎比以前活潑了一點兒:「這是好事,你應該常常這樣笑。」「嗯。」我點點頭,一向僵硬的嘴角竟然自然牽出一絲笑容。我這是怎麼了?大約又是兩周的沉寂之後,第三件禮物如期而至,一隻扁平的包裹。我非常小心謹慎,沒有在班上拆開。大家看見大泰迪熊已經那麼興奮,如果是一件更奪目的東西,不知道別人作何感想。送禮物給ALICE的那個人不像我,那人行事如此隨意,似乎是不怎麼在意別人眼光的。晚上,在燈光下,我用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出乎意料,這次的禮物既不顯眼,也談不上貴重。那是一本黑色緞面的相冊。我的心狂跳不止,翻開第一頁,卻幾乎將手中的美工刀落在了身上——裡面不是別人的,全部都是我的照片。我捂住嘴,手指如痙攣般一頁頁翻過去,有我早晨騎車的照片,中午吃飯的照片,傍晚回家的照片,甚至我坐在教學樓背後的台階上發呆的照片,每一個側面,每一個瞬間。我的生活向來如一潭水,從未遇到過這種刺激,更從未受過別人如此程度的關注,不,甚至連百分之一都沒有。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究竟該是驚奇、恐懼,還是喜悅。但稍後的一張被放大的照片已經告訴了我。那是我跪在學校的小樹林里,在金黃的銀杏葉包圍之中,握著胸口那隻表。照片上,我的嘴角帶著微笑,面孔籠罩在一層暖融融的光里,心醉神迷。我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樣,那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好看的。我的手指漸漸放鬆,翻到最後一頁。黑色的相冊底頁,赫然燙著金色的大字——「FOR ALICE……沉默的ALICE。」這一次,我終於肯定,沒有另一個ALICE。我就是唯一的ALICE,沉默的ALICE。然而,接下來的兩周,沒有任何消息。我感到不安。又等待了兩周,依然如此。我開始每天都去校門口查看,詢問有沒有我的信件或快遞,無論上學放學,都近乎神經質地四處張望是否有人在跟蹤我,偷拍我的照片。隨著時間的遞推,這種查看的頻率如鼓點般愈來愈快,從每天一次變成每天幾次,甚至每節下課都去,我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終於感到了恐懼,並非來自他人,而是自己對這件事的依賴。你,陌生人,是出了什麼意外嗎?還是本來就是一種無聊的游戲?在連續一個月的魂不守舍之後,我想,我應該找到那個人,揭出謎底,把之前收到的禮物悉數歸還,結束這種莫名的煎熬。也了結我的希望。我把那隻表掛在身上,回家就藏到抽屜深處,生怕弄丟了,真正的ALICE來索要的時候無法償還。在內心深處,某種程度上,我確實在隱隱地期待著。「你好,陌生人。」每天早晨醒來,我都對看不見的那個人說,「你是誰?你在哪裡?」老師找我談話,說我的性格似乎比以前活潑了一點兒:「這是好事,你應該常常這樣笑。」「嗯。」我點點頭,一向僵硬的嘴角竟然自然牽出一絲笑容。我這是怎麼了?大約又是兩周的沉寂之後,第三件禮物如期而至,一隻扁平的包裹。我非常小心謹慎,沒有在班上拆開。大家看見大泰迪熊已經那麼興奮,如果是一件更奪目的東西,不知道別人作何感想。送禮物給ALICE的那個人不像我,那人行事如此隨意,似乎是不怎麼在意別人眼光的。晚上,在燈光下,我用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出乎意料,這次的禮物既不顯眼,也談不上貴重。那是一本黑色緞面的相冊。我的心狂跳不止,翻開第一頁,卻幾乎將手中的美工刀落在了身上——裡面不是別人的,全部都是我的照片。我捂住嘴,手指如痙攣般一頁頁翻過去,有我早晨騎車的照片,中午吃飯的照片,傍晚回家的照片,甚至我坐在教學樓背後的台階上發呆的照片,每一個側面,每一個瞬間。我的生活向來如一潭水,從未遇到過這種刺激,更從未受過別人如此程度的關注,不,甚至連百分之一都沒有。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究竟該是驚奇、恐懼,還是喜悅。但稍後的一張被放大的照片已經告訴了我。那是我跪在學校的小樹林里,在金黃的銀杏葉包圍之中,握著胸口那隻表。照片上,我的嘴角帶著微笑,面孔籠罩在一層暖融融的光里,心醉神迷。我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樣,那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好看的。我的手指漸漸放鬆,翻到最後一頁。黑色的相冊底頁,赫然燙著金色的大字——「FOR ALICE……沉默的ALICE。」這一次,我終於肯定,沒有另一個ALICE。我就是唯一的ALICE,沉默的ALICE。然而,接下來的兩周,沒有任何消息。我感到不安。又等待了兩周,依然如此。我開始每天都去校門口查看,詢問有沒有我的信件或快遞,無論上學放學,都近乎神經質地四處張望是否有人在跟蹤我,偷拍我的照片。隨著時間的遞推,這種查看的頻率如鼓點般愈來愈快,從每天一次變成每天幾次,甚至每節下課都去,我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終於感到了恐懼,並非來自他人,而是自己對這件事的依賴。你,陌生人,是出了什麼意外嗎?還是本來就是一種無聊的游戲?在連續一個月的魂不守舍之後,我想,我應該找到那個人,揭出謎底,把之前收到的禮物悉數歸還,結束這種莫名的煎熬。也了結我的希望。站在湖濱路18號的門前,我問自己,要不要後退。還來得及,回到之前一潭水卻安全可靠的生活里。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盡管送我禮物的那個人還在暗處,他卻已經深刻地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竟站在一扇完全陌生的門前。歡迎來到愛麗絲的世界。我伸手輕輕敲門。很久都沒有回答,我環顧四周,空盪盪的樓道有點陰暗,一絲涼意如壁虎般「嗖嗖」地爬上我的脊背。我壯著膽子又敲了一下。「吱呀」,就在我准備離開時,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幽暗的燈光下,出現在門後的,隱約是一張戴著黑色兜帽的臉,沒有任何錶情,皮膚白得如同瓷器,烏黑的眼睛如兩只雪地上的冰窟窿,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我的頭頂。「是你。」那人說。我瞪著眼,不敢答應。「我知道你會來,愛麗絲。」過了漫長的十幾秒,那人又說。我知道自己應該逃走,但內心彷彿湧出某種更強的力量,拉住我的雙腿,令我動彈不得。我們僵持著,我看出他是一個與我差不多同齡的男生,卻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一絲喜怒哀樂的變化。他倚在門口,盯著我的臉,像是在判斷我的來意,似乎也沒有關門的意思。「你是為那件事而來的,對嗎?」他突然拉開門,伸手握住我的胳膊,面孔猛地湊到我的耳邊,以一種親昵的口氣問道。 「我……禮物……」嚇壞了的我開始不斷向後退縮。「禮物。」他輕輕地重復道。「是的。」我勉強定了定神,從書包里取出那隻表,鼓足勇氣對他說,「這個我不能要,還有熊,太大了,下次還你。」不料他卻根本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輕聲對我說:「你喜歡它們嗎?」「是的……」我慌作一團,「不,不,我……」「你無法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對嗎?」那男生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捂住我的嘴,還是用和剛才一樣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嘿,愛麗絲,你是在害怕些什麼?」我被他的手捂得透不過氣來,有一絲眩暈,不禁開始掙扎。「你在害怕些什麼?」「你在害怕些什麼?」他的聲音彷彿很近,又很遙遠。「我這就要來吸你的血了……」他的嘴唇湊近了我的脖子。我汗如雨下,幾乎昏了過去,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然而片刻後,什麼也沒發生,沒有利齒,沒有血。彷彿周圍的空氣沉了一沉,我忽然醒悟過來,掙脫了他的控制,狼狽地跌坐在樓梯口。我忘不了那一刻——那男孩大約和我同齡,帽子已經拉下,他的頭發染成栗色,烏黑的眼睛如蒙著一層薄霧,他微微帶著譏誚的神情,無聲地朝我做了一個口型。「大笨蛋。」當我辨認出來之後,不禁又驚又怒。整理好弄皺的衣服,我帶著被羞辱的心情,把表盒放在地上,默默地拾起書包,向樓下走去。「你去哪裡?」我不願回頭。「愛麗絲。」他喊著這個名字。我只得停了下來,回過頭。他以一種美妙的姿態很隨便地倚在門上,手垂在腿邊。「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次我只是放過了你。」我怔怔地看著他,為他那種肆無忌憚的樣子感到吃驚,但隨即以自己平時罕見的強硬態度答道:「無聊的人才會做無聊的事。」他並沒有顯得被觸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到唇邊,「太嚴肅了,你甚至沒有笑。我本以為可以令你開心——不喝杯茶再走嗎?」聽到這些話,我愣了一下——我是不是過於嚴厲了?但那狡猾的傢伙幾乎立刻捕捉到了我這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念白似的唱道:「我會來看你,愛麗絲,帶著花。沉默的愛麗絲,只要你答應我……」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在湖濱路上,愈跑愈快。天已經黑透了,到家的時候,媽媽卻照舊只問了句:「作業做好沒有?」他說到做到。正是秋天最好的時候,風有點微涼,放學的人如大群綿羊一樣,熙熙攘攘地擠出校門。他像是已經等了挺久,敞著校服的領子,隨隨便便地坐在台階上,伸著長長的雙腿,懷里抱著一大捧紫色的三色堇。很多女生都好奇地偏過頭去看,交頭接耳。我低頭匆匆走過,假裝沒有看見。本以為他會擋住我,或是喊我的名字,不料他卻只是把花往我手上一塞,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喂!你……」我拿著花,愣在原地。之後的一個星期,同樣的戲碼上演,天天如此。終於在周五,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他看著我,栗色的頭發落在眼睛上。「我要和你談談。」我說。「可以呀。」他笑了笑,明亮的光線下,我才注意他露出一顆尖尖的犬齒,「這里人太多,去小樹林怎麼樣?」但我不信他會在學校里置我於地,再說陽光也沒有把他燒成飛灰,於是點點頭。我們並肩走進樹林,一路上都沒有交談。我手心裡全是汗,他倒是顧盼自若。「你為什麼天天來我們學校?」「這也是我的學校。」他笑道。「帶花來是什麼意思?」「你不喜歡花嗎?」他拔下一枝,隨手插在我發際,後退兩步,「看,多漂亮。」「別這樣!」我摸了摸頭發,把花扔在地上,提高了聲音,「我還不認識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的同學。」他忽然顯得很正經,異常平靜地答道,「比你高一級。」「不可能。」「隨你信不信,我叫喬喬。」他說。「那麼你是在捉弄我嗎?」我單刀直入地問道,「一個無聊的新游戲?」「不,我注意你很久了,每天下午放學後,你都坐在教學樓背後的台階上發呆。」他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情,嘻嘻哈哈地說,「因此我打算追求你。」「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禮物已經還你了。」我說,「對不起,我該回家了。」「等等,」喬喬在我背後喊道,「讓我做你的朋友。」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的真名,但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喬喬確實成了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也許是因為他總是准時出現在校門口,也許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別的朋友。現在回想起來,他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攝人心魄的能力,如果他願意的話。幾個月以來,他都是一個無可挑剔的朋友,完美得不像真的存在。「請不要再送我嘩眾取寵的禮物,不要令我難堪。」我對他這么說。他都做到了,除此之外,每天放學,他都到班上來找我,送我回家,目送我上樓才放心離開。因為這個,班上的女生偶爾也和我搭話了:「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嘛。」有一回,一個女生甚至大膽地當面截住喬喬:「你哪個年級的?」令我尷尬萬分,他卻彬彬有禮地把手按在胸口,欠欠身道:「我是愛麗絲的朋友。」於是女生們沸騰了。 愛麗絲的朋友」成了他在我們班裡的代號,每天傍晚,她們都趴在窗戶上,打賭「愛麗絲的朋友」今天會不會來。這是那段時間一個固定的節目。只有我知道他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全是在演戲。不僅如此。每天睡覺前,我都會收到他發來的內容各異的電子郵件。有時候是一張圖。「你把熊還給了我,但我想你不會介意收到一朵熊形的雲彩。」圖片上,一個小孩子驚訝萬端地仰望著,碧藍的天空中,乳白色羊絨似的雲朵果真是小熊的形狀。有時候是一首詩:「我願做無憂無慮的小孩,仍然居住在高原的洞穴,或是在微曛的曠野里徘徊,或是在暗藍的海波上騰躍……」有時候是一段我看不懂的話:「今天暴雨,我在路上邊走邊想,如果這時手邊有一隻水母,也可以做一把透明的傘。你知道桃花水母嗎,它是世界上最原始、最低等的動物,姿態優美,壽命卻只有十天左右,對水質的要求卻非常高,不能有任何污染。喂,你覺得來世做一隻桃花水母怎麼樣?」有時候乾脆連文字都沒有,只是一首歌。催眠般的男聲,在夜裡聽起來如有魔力。「是我自己唱的,很不錯吧。」第二天他說,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明知其中有詐,卻無法自拔地沉溺下去。漸漸地,每晚不打開郵箱檢查信件,我就睡不著。愛麗絲的朋友,他真的是我的朋友嗎?我知道,像以前無數次一樣,他會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美夢終究會結束,因為我不配。未完兒童文學吧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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