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花語茶
『壹』 一個民間詩謎.在娘家青枝綠葉,到婆家面黃肌瘦.不提起倒也罷了,一提起淚灑江河.
是撐船的竹篙。
在娘家青枝綠葉:竹子未砍閥時是青枝綠葉
到婆家面黃肌瘦:砍下來,用過一段時間就發黃了,面黃肌瘦了。
不提起倒也罷了:撐船時將竹篙插進水中。
提起來淚灑江河:將竹篙從水中提出來「淚灑江河」了。
『貳』 含有梅花的詩句
含有梅花的詩句
陸游
聞道梅花圻曉風,
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專
一樹梅花一放翁屬。
江梅
唐·杜甫
梅蕊臘前破,
梅花年後多。
絕知春意好,
最奈客愁何?
雪樹元同色,
江風亦自波。
故園不可見,
巫岫郁嵯峨。
題楊補之畫
宋·樓鑰
梅花屢見筆如神,
松竹寧知更逼真。
百卉千花皆面友,
歲寒只見此三人。
寒夜
宋·杜耒
寒夜客來茶當酒,
竹爐湯沸火初紅。
尋常一樣窗前月,
才有梅花便不同。
梅花
元·王冕
三月東風吹雪消,
湖南山色翠如澆。
一聲羌管無人見,
無數梅花落野橋。
『叄』 劉紹棠是山葯蛋派作家還是荷花淀派作家,他有哪些代表作
劉紹棠
劉紹棠(1936--1997)13歲開始發表作品,15歲成名,被譽為"神童"作家。青少年時代作品主要有短篇小說集《青枝綠葉》、《山楂的歌聲》、《中秋節》、《瓜棚記》、《私訪記》和長篇小說《運河的槳聲》、《夏天》。這時期的作品清新、淡雅,把土改後的農村寫得嫩苗遍野,生機盎然,受孫犁作品深刻影響,有社會主義"田園牧歌"之美譽。後遭波折,益增其華,出版長篇小說12部《地火》、《春草》、《狼煙》、《京門臉子》、《豆棚瓜架雨如絲》、《這個年月》、《十步香草》、《敬柳亭說書》、《野婚》、《水邊人的哀樂故事》、《孤村》、《村婦》(第一部),中篇小說《蒲柳人家》、《花街》、《小荷才露尖尖角》等四十餘部。另有《劉紹棠文集·大運河鄉土文學體系》(10卷)出版。
劉紹棠將"荷花澱派"的柔媚、清麗之美與"燕趙文化"的陽剛、勁健之美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建立了獨具風採的大運河鄉土文學體系。出版《鄉土與創作》、《鄉土文學四十年》等9部散論、隨筆集。全部著作共60種,約700萬字,被公認為是高產、優產、穩產作家。他還提出了"中國氣派,民族風格,地方特色,鄉土題材";"今昔交叉,城鄉結合,自然成趣,雅俗共賞"的鄉土文學理論。描繪、謳歌走在時代前列的美好的人,挖掘、扶持代表時代前進方向,顯示時代本質與主流的美好事物,描摹、展示充滿詩情畫意的鄉風水色、世俗人情,簡言之,表現、贊頌人世之美,即人的美,地區的美,風光景色的美,是劉紹棠鄉土小說最突出的特點。
在創作上,劉紹棠繼承和發揚中國文學的民族風格,追求傳奇性與真實性相結合;通俗性與藝術性相結合,並積極向世界一切進步文學學習,借鑒一些好的表現方法和藝術技巧。劉紹棠小說的語言生動、活潑、含蓄、優美、形象、富有詩情畫意和音樂性,受到廣泛的贊揚和很高的評價。劉紹棠及其作品深受國內外讀者喜愛,十多部作品榮獲全國獎,多部作品被譯成十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地發行。
劉紹棠專集
http://www.white-collar.net/01-author/l/39-liu_shaotang/liu_shaotang.htm
『肆』 最有感觸的一個新聞報道誰告訴我個
湖北「一女養八老」演繹現代「孝子」故事
新華社武漢2月5日專電(記者沈翀、張先國)又到春節,鄉村的冬天格外冷。天還沒亮,劉青枝起床,用凍裂的手一瓢一瓢舀起冰涼的河水,淘米、洗菜、刷鍋……
9點,都忙停當了,這位湖北省孝感市孝昌縣周巷鎮雲華村的普通農村婦女,跟往常一樣獨自端著小板凳在屋檐下歇會兒,默默地聽著老人們與親戚聊天,不時給他們加些茶水。
10點不到,劉青枝又開始准備一大家子的午飯……
劉青枝就是這樣年復一年,照顧老人、教育子女、種地養家幾乎是她生活的全部內容,凄苦、付出、忍耐則勾勒出了她的生命體驗。
沒有我照顧,這些老人怎麼辦
「她太不容易了。」見過劉青枝的街坊們看在眼裡,有些人甚至邊說邊抹眼淚,「這個女人命太苦,心又太好,自己受的委屈往肚裡吞,伺候著8個老人過得舒舒服服。」
上世紀60年代,劉青枝出生在一個特殊的家庭,父親兄弟三人只有她一個子女。娘家6個老人再加上公公、婆婆,8個老人的起居生活壓在劉青枝瘦弱的肩膀上。不得已,結婚時她與丈夫達成了「結婚不離娘家」的協議。
劉青枝說:「丈夫也很理解我的苦衷。當時,娘家6個老人的年紀都大了,身體也不好,我要走了,他們的日常生活怎麼辦?」於是,劉青枝開始娘家、婆家兩頭跑。過年了,先到婆家吃年飯,再到娘家吃。
為解決家庭的生活來源,小兩口接種了兩家25畝農田。最忙時早上不到4點鍾就起床去割谷、整田、扯秧、栽秧,直到晚上12點鍾才回家,一天只能休息幾個小時。
料理6位老人的日常起居也落在劉青枝的身上。不等老人提,她總把老人春夏秋冬四季的換洗衣服、鞋襪、被褥都得收拾得妥妥當當,遇上哪位小病小痛,寧可自己受餓,也一定給老人端上好吃的雞蛋面條。三媽生病時,懷孕的劉青枝硬是用板車把老人拖到醫院。
劉青枝就這樣每天連軸轉,白天下地幹活、晚上照顧老人,好吃的都給老人和孩子,自己和丈夫就著些鹹菜吃白飯,生怕多吃了。在父親中風時,她日夜守護在床前,不嫌臟、不嫌累,盡心盡力照顧好父親吃、喝、拉、撒,給父親擦洗、翻身、按摩,把父親打理得乾乾凈凈,服侍得舒舒服服。
劉青枝說:「婚後6年我一直待在娘家,那段時間挺難的。二叔、三叔胃癌,二媽中風、三媽也生病,要人照顧也特別花錢,種田根本不夠家裡的開銷。」
這段時間,小兩口的積蓄全部用光,還欠了一身的債。家裡唯一值錢的兩頭還未長肥的豬仔賣了,送患上胃癌的三叔到省市多家醫院診治。家裡唯一的耕牛也賣了,給去世下葬的二叔購買棺木。
看著孩子的艱難,劉青枝已經中風兩次的父親竟然偷偷拄著拐杖去附近收購雞蛋掙錢,路上再次中風,從此再也沒有站起來。臨終時父親流著淚,抓著劉青枝的手,嘴裡不停地念叨:「枝兒,難為你了,難為你了……」。
喪夫喪子 自己再苦也不能苦著老人
5位老人先後去世後,劉青枝與母親以及4個子女一起回到了婆家雲華村生活。為盡快還清債務,丈夫到村辦工廠打工,她自己獨自承擔起25畝地的耕種任務,還得照顧老人和小孩的起居。
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時,悲劇降臨到劉青枝的身上。2001年6月,劉青枝的丈夫在營救落井村民時,落井身亡。
悲劇並沒有結束。2004年6月,二兒子轉業。劉青枝說:「回來後,兒子總說父親走時不在身邊,於心不安,又說當兵去了沒照顧家裡。每天總是搶著幹活,糊一身泥,到門前水塘洗洗,不知被什麼東西咬住腹部,流了很多血,當時就不行了。」
說起這些遭遇,劉青枝總是輕描淡寫,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盡管如此,她眼裡還是不斷滲出淚水,雙手合攏放在腿上,低下頭,嘆口氣。
生活總得繼續。從此,劉青枝更累了也更沉默。她得耕地,冬天種油菜夏天種稻子,維持家裡的基本開支;她得侍候3位老人,問寒問暖,帶老人看病;她得照顧兩個在上學的孩子,添些衣服,擠出孩子的生活費。
劉青枝說:「老人年紀大了,孩子在讀書,都不容易。我寧願自己多受苦受累,也得讓老人們晚年平安幸福,這是為人子女的責任。」
但畢竟是女人,常年的辛勞以及營養不良使劉青枝過早地衰老,渾身病痛。她說:「做事特別難,年輕時幹活落下了病根,手使不上勁,只能跟別人換工,別人幫我家耕地我幫別人家插秧。三個老人都70多歲了,重點的東西我也提不動、挑不動。有時只好請人幫忙,但又於心不安。」
說到這兒,劉青枝眼眶裡又有淚水,她說自己想到了丈夫、想到了兒子,「丈夫原來參加自衛反擊戰,塊頭大魁梧得很,過去重點的活都得靠他,扛挑都行。」
年過古稀的母親因心疼女兒太辛苦,曾獨自一人回劉家去,怎麼勸都不願意回來,她說:「我們拖累了孩子一輩子,你看她幾時換過新衣,我於心有愧啊。丈夫、兒子去世了,還得照顧我們,她不說,我也知道她心裡苦得很。」但是,劉青枝硬是跪著把老人接回來。
對公婆劉青枝也盡心盡力,二老偶有身體不適,她趕緊去衛生院問醫拿葯,端茶送水,囑老人把葯服下。婆婆說:「我們的吃、喝、穿、用,孩子的讀書費用全靠她。」公公說:「我家媳婦沒得話說,就是太凄苦,有什麼辦法?」
只希望老人、子女都平平安安
如今的劉青枝顯得比同齡人更蒼老,臉上皮膚皸裂、皺紋很深、背也有些彎。一家三代還是擠在十幾年前的幾間土房裡,蓋好的新房因沒錢到現在還沒有裝修,搬不進去。
劉青枝說自己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只希望老人、子女都平平安安。
「兩個小孩讀書,開銷很大,但是大家緊一點,總還是能過去。重要的是家裡人都和和氣氣的,老人近來身體好些了,孩子們也很出息,從不亂花錢,還特別戀家,出去了隔三岔五要打電話回來問問,只要有時間,就幫家裡幹些農活,收花生、喂豬都干過,還陪我和爺爺奶奶說說話。」
現在劉青枝的大兒子在上海打工,每年都給家裡寄近8000元生活費,同時還會負擔弟弟、妹妹的學費、生活費,並把在上海找到的葯給奶奶寄回來。去年三兒子也考上了湖北民族學院,小女兒正在孝昌一中讀高中。
在身邊的兒女告訴記者,前不久媽媽過生日,他們都買了生日禮物。女兒送給母親一個水晶閃光燈,她說:「我們兄妹都覺得母親就像這個水晶燈一樣,總在發光發熱。」兒子送給母親一個可愛小掛歷,並說:「我們並不富裕,但是總感覺到家裡很溫暖,很幸福,出門讀書,最高興的事情就是回家了。我和妹妹都很努力學習,以後撐起這個家。」
這個不幸的家庭也得到了社會的關注。村裡鄰居只要知道劉青枝家裡有什麼需要,大都樂於幫忙。逢年過節,孝感市有關部門還會派專人到家慰問。上大學的兒子通過當地一家媒體的牽線得到了2000元資助,當地一家企業也承諾將擔負上高中的女兒的生活費。
2002年,劉青枝因孝行事跡非常突出,以全市得票第一名被評為「孝感市第二屆十大孝子」;2003年,又以全省得票第一名被評為湖北省首屆「荊楚十大敬老好兒女」;2005年她又被選為縣人大代表。
面對社會榮譽和來自各地的關懷,劉青枝說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回報這些好心人,只是低下頭,搓著手,不斷地說:「謝謝,謝謝。」
孝感市民間文化協會主席李守義說:「劉青枝的孝心、孝行值得每個人學習,這是對千百年來中國傳統家庭美德的最好闡釋,即一顆善良感恩的心,一份孝親敬老的愛!」
『伍』 寫出「劉紹棠」《青枝綠葉》的原文
劉紹棠《青枝綠葉》
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熱得像天上下火。何滿子被爺爺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掛賊扣兒。
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何滿子六歲,剃個光葫蘆頭,天靈蓋上留著個木梳背兒;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曬得兩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樑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連眼珠都比立夏之前烏黑。
奶奶叫東隔壁的望日蓮姑姑給何滿子做了一條大紅兜肚,兜肚上還用五彩細線綉了一大堆花草。人配衣裳馬配鞍,何滿子穿上這條花紅兜肚,一定會在小夥伴們中間出人頭地。可是,何滿子一天也不穿。
何滿子整天在運河灘上野跑,頭頂著毒熱的陽光,身上再裹起兜肚,一不風涼,二又窩汗,穿不了一天,就得起大半身痱子。再有,全村跟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誰的兜肚也沒有這么花兒草兒的鮮艷,他穿在身上,男不男,女不女,小姑娘們要用手指刮破臉蛋兒,臊得他找個田鼠窩鑽進去;小小子兒們也要敲起鑼鼓似的叫他小丫頭兒,管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
何滿子不穿花紅兜肚,奶奶氣得咬牙切齒地罵他,手握著擀麵杖要梆他,還威嚇要三天不給他飯吃。原來,這條兜肚大有講究。何滿子是個嬌哥兒,奶奶老是怕閻王爺打發白無常把他勾走;聽說閻王爺非常重男輕女,何滿子穿上花紅兜肚,男扮女妝,閻王爺老眼昏花地看不真切,也就起不了勾魂索命的惡念。
何滿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青銅膚色,嗓門也亮堂,罵起人來,方圓二三十里,敢說找不出能夠招架幾個回合的敵手。一丈青大娘罵人,就像雨打芭蕉,長短句,四六體,鼓點似的罵一天,一氣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動起手來,別看五六十歲了,三五個大小夥子不夠她打一鍋的。
她家坐落在北運河岸上,門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隻外江大帆船射門口路過,也正是歇晌時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籬笆外的傘柳陰下放鴨子,一見幾個纖夫赤身露體,只系著一條圍腰,褲子捲起來盤在頭上,便斷喝一聲:「站住!」這幾個纖夫頭頂著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頂水又逆風,還沒有歇腳打尖,個頂個窩著一肚子餓火。一丈青大娘的這一聲斷喝,他們只當耳旁風。一丈青大娘見他們頭也不抬,理也不理,氣更大了,又吆喝了一聲:「都給我穿上褲子!」有個年輕不知好歹的纖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沒好氣地說:「一大把歲數兒,什麼沒見過;不愛看合上眼,掉過臉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來,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兩只叮叮當當響的黃銅鐲子,一陣風沖下河坡,阻擋在這幾個纖夫的面前,手戳著他們的鼻子說:「不能叫你們腌臢了我們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睛!」那個不知好歹的年輕纖夫,是個生楞兒,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說:「好狗不擋道!」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個耳刮子搶圓了扇過去;那個年輕的纖夫就像風吹乍篷,轉了三轉,擰了三圈兒,滿臉開花,口鼻出血,一頭栽倒在滾燙的沙灘上,緊一口慢一口倒氣,高一聲低一聲呻吟。幾個纖夫見他們的夥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聽咯吧一聲,一丈青大娘折斷了一棵茶碗口粗細的河柳,帶著呼呼風聲揮舞起來,把這幾個纖夫掃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紛紛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饒,站在河邊大罵不住聲,還不許那幾個纖夫爬上岸來;大帆船失去了纖力,掌舵的綻裂了虎口,也駕馭不住,在河上轉開了磨。最後,還是船老闆請出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了兩三個時辰,一丈青大娘才算開恩放行。
一丈青大娘有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種地、撐船、打魚都是行家。她還會扎針、拔罐子、接生。接骨、看紅傷。這個小村大人小孩有個頭痛腦熱,都來找她妙手回春;全村三十歲以下的人,都是她那一雙粗大的手給接來了人間。
不過,別看一丈青大娘能鎮八方,她可管不了何滿子。何家世代單傳,輩輩一棵苗,何滿子的爺爺就是老生兒,他父親也是在一丈青大娘將近四十歲時才落生的;偏是何滿子不同凡響,是他母親頭一胎生下來的貴子。一丈青大娘一聽見孫子呱呱墜地的啼聲,喜淚如雨,又燒香又上供,又拜佛又許願。洗三那天,親手殺了一隻羊和三隻雞,擺了個小宴;滿月那天,更殺了一口豬和六隻鴨,大宴鄉親。她又跑遍沿河幾個村落,挨門挨戶乞討零碎布頭兒,給何滿子縫了一件五光十色的百家衣;百日那天,給何滿子穿上,抱出來見客,博得一片彩聲。到一周歲生日,還打造了一個分量不小的包銅鍍金長命鎖,金光閃閃,差一點把何滿子勒斷了氣。
何滿子是一丈青大娘的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這一來,一丈青大娘可就跟兒媳婦發生了尖銳的矛盾。
何滿子的父親,十三歲到通州城裡一家書鋪學徒,學的是石印。他學會一筆好字,也學會一筆好畫,人又長得清秀,性情十分溫順,掌櫃的很中意,就把女兒許配給他。何滿子的爺爺虛榮心強,好攀高枝兒,眉開眼笑地答應了這門親事。一丈青大娘卻不大樂意;她不喜歡城裡人,想給兒子找個農家或船家姑娘做妻子,能幫她幹活,也能支撐門戶。可是,她拗不過老頭子,也怕傷了兒子的心,不樂意也只得同意了。何滿子的母親不能算是小姐出身,她家那個小書鋪一年也只能賺個溫飽;可是,她到底是文墨小康之家出身,雖沒上過學,卻也熏陶得一身書香,識文斷字。她又長得好看,身子單薄,言談舉止非常斯文,在一丈青大娘的眼裡,就是一朵中看而無用的紙花,心裡不喜愛。何滿子的母親更看不上婆婆的粗野,在鄉下又住不慣,一住娘家就不想回來。等生下了何滿子,何滿子的父親就想在城裡另立個家。一丈青大娘是個愛面子的人,分家丟臉,可是一家子雞吵鵝斗,也惹人笑話;老人家左右為難,偷偷掉了好幾回眼淚。但是,前思後想,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到了兒點了頭。不過,卻有個條件,那就是兒媳婦不能把何滿子帶走。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何滿子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請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三天三夜,婆媳倆才算講定,何滿子上學之前,留在奶奶身邊;該上學了,再接到城裡跟父母團聚。
何滿子在奶奶身邊長大,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趕快搬梯子去摘。長到四五歲,就像野鳥不入籠,一天不著家,整日在河灘野跑。奶奶八樣不放心,怕讓狗咬了,怕讓鷹抓了,怕掉在土井子里,怕給拍花子的拐走。老人家提心吊膽,就像丟了魂兒,出來進去團團轉,扯著一條亮堂嗓門兒,村前村後,河灘野地,喊啞了嗓子。何滿子卻隱匿在柳棵子地里,深藏到蘆葦叢中,潛伏在青紗帳內的豆棵下,跟奶奶捉迷藏,暗暗發笑。等到天黑回家去,奶奶抄起頂門杠子,要敲碎何滿子的光葫蘆頭;何滿子一動不動,眼皮眨也不眨,奶奶只得把頂門杠子一扔,叫了聲:「小祖宗兒!」回到屋裡給孫子做好吃的去了。不是煮雞蛋,就是烙白面餅。
這一天,何滿子的爺爺回來了。一丈青大娘跟老頭子叨嘮這個,嘟噥那個,老頭子陰沉著臉,哼哼哈哈,一腦門子官司;一丈青大娘氣不打一處來,跟老頭子叫起了苦,順口就給何滿子告了狀。爺爺是個風火性兒,一怒之下,就把何滿子拴在了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拴賊扣兒,跑不了更飛不了。而且,在他面前扔下一個紙盒,盒子里有一百個方塊字碼,還有一塊石板和一支石筆,勒令他在這一個歇晌的工夫,把這一百個字寫下來。
這倒難不住何滿子。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失去自由,心裡委屈而又憋悶,兩眼直獃獃,雙手懶洋洋,一點也沒有寫字的興致。
『陸』 劉紹棠《青枝綠葉》的原文
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熱得像天上下火。何滿子被爺爺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掛賊扣兒。
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何滿子六歲,剃個光葫蘆頭,天靈蓋上留著個木梳背兒;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曬得兩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樑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連眼珠都比立夏之前烏黑。
奶奶叫東隔壁的望日蓮姑姑給何滿子做了一條大紅兜肚,兜肚上還用五彩細線綉了一大堆花草。人配衣裳馬配鞍,何滿子穿上這條花紅兜肚,一定會在小夥伴們中間出人頭地。可是,何滿子一天也不穿。
何滿子整天在運河灘上野跑,頭頂著毒熱的陽光,身上再裹起兜肚,一不風涼,二又窩汗,穿不了一天,就得起大半身痱子。再有,全村跟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誰的兜肚也沒有這么花兒草兒的鮮艷,他穿在身上,男不男,女不女,小姑娘們要用手指刮破臉蛋兒,臊得他找個田鼠窩鑽進去;小小子兒們也要敲起鑼鼓似的叫他小丫頭兒,管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
何滿子不穿花紅兜肚,奶奶氣得咬牙切齒地罵他,手握著擀麵杖要梆他,還威嚇要三天不給他飯吃。原來,這條兜肚大有講究。何滿子是個嬌哥兒,奶奶老是怕閻王爺打發白無常把他勾走;聽說閻王爺非常重男輕女,何滿子穿上花紅兜肚,男扮女妝,閻王爺老眼昏花地看不真切,也就起不了勾魂索命的惡念。
何滿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青銅膚色,嗓門也亮堂,罵起人來,方圓二三十里,敢說找不出能夠招架幾個回合的敵手。一丈青大娘罵人,就像雨打芭蕉,長短句,四六體,鼓點似的罵一天,一氣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動起手來,別看五六十歲了,三五個大小夥子不夠她打一鍋的。
她家坐落在北運河岸上,門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隻外江大帆船射門口路過,也正是歇晌時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籬笆外的傘柳陰下放鴨子,一見幾個纖夫赤身露體,只系著一條圍腰,褲子捲起來盤在頭上,便斷喝一聲:「站住!」這幾個纖夫頭頂著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頂水又逆風,還沒有歇腳打尖,個頂個窩著一肚子餓火。一丈青大娘的這一聲斷喝,他們只當耳旁風。一丈青大娘見他們頭也不抬,理也不理,氣更大了,又吆喝了一聲:「都給我穿上褲子!」有個年輕不知好歹的纖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沒好氣地說:「一大把歲數兒,什麼沒見過;不愛看合上眼,掉過臉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來,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兩只叮叮當當響的黃銅鐲子,一陣風沖下河坡,阻擋在這幾個纖夫的面前,手戳著他們的鼻子說:「不能叫你們腌臢了我們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睛!」那個不知好歹的年輕纖夫,是個生楞兒,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說:「好狗不擋道!」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個耳刮子搶圓了扇過去;那個年輕的纖夫就像風吹乍篷,轉了三轉,擰了三圈兒,滿臉開花,口鼻出血,一頭栽倒在滾燙的沙灘上,緊一口慢一口倒氣,高一聲低一聲呻吟。幾個纖夫見他們的夥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聽咯吧一聲,一丈青大娘折斷了一棵茶碗口粗細的河柳,帶著呼呼風聲揮舞起來,把這幾個纖夫掃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紛紛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饒,站在河邊大罵不住聲,還不許那幾個纖夫爬上岸來;大帆船失去了纖力,掌舵的綻裂了虎口,也駕馭不住,在河上轉開了磨。最後,還是船老闆請出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了兩三個時辰,一丈青大娘才算開恩放行。
一丈青大娘有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種地、撐船、打魚都是行家。她還會扎針、拔罐子、接生。接骨、看紅傷。這個小村大人小孩有個頭痛腦熱,都來找她妙手回春;全村三十歲以下的人,都是她那一雙粗大的手給接來了人間。
不過,別看一丈青大娘能鎮八方,她可管不了何滿子。何家世代單傳,輩輩一棵苗,何滿子的爺爺就是老生兒,他父親也是在一丈青大娘將近四十歲時才落生的;偏是何滿子不同凡響,是他母親頭一胎生下來的貴子。一丈青大娘一聽見孫子呱呱墜地的啼聲,喜淚如雨,又燒香又上供,又拜佛又許願。洗三那天,親手殺了一隻羊和三隻雞,擺了個小宴;滿月那天,更殺了一口豬和六隻鴨,大宴鄉親。她又跑遍沿河幾個村落,挨門挨戶乞討零碎布頭兒,給何滿子縫了一件五光十色的百家衣;百日那天,給何滿子穿上,抱出來見客,博得一片彩聲。到一周歲生日,還打造了一個分量不小的包銅鍍金長命鎖,金光閃閃,差一點把何滿子勒斷了氣。
何滿子是一丈青大娘的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這一來,一丈青大娘可就跟兒媳婦發生了尖銳的矛盾。
何滿子的父親,十三歲到通州城裡一家書鋪學徒,學的是石印。他學會一筆好字,也學會一筆好畫,人又長得清秀,性情十分溫順,掌櫃的很中意,就把女兒許配給他。何滿子的爺爺虛榮心強,好攀高枝兒,眉開眼笑地答應了這門親事。一丈青大娘卻不大樂意;她不喜歡城裡人,想給兒子找個農家或船家姑娘做妻子,能幫她幹活,也能支撐門戶。可是,她拗不過老頭子,也怕傷了兒子的心,不樂意也只得同意了。何滿子的母親不能算是小姐出身,她家那個小書鋪一年也只能賺個溫飽;可是,她到底是文墨小康之家出身,雖沒上過學,卻也熏陶得一身書香,識文斷字。她又長得好看,身子單薄,言談舉止非常斯文,在一丈青大娘的眼裡,就是一朵中看而無用的紙花,心裡不喜愛。何滿子的母親更看不上婆婆的粗野,在鄉下又住不慣,一住娘家就不想回來。等生下了何滿子,何滿子的父親就想在城裡另立個家。一丈青大娘是個愛面子的人,分家丟臉,可是一家子雞吵鵝斗,也惹人笑話;老人家左右為難,偷偷掉了好幾回眼淚。但是,前思後想,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到了兒點了頭。不過,卻有個條件,那就是兒媳婦不能把何滿子帶走。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何滿子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請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三天三夜,婆媳倆才算講定,何滿子上學之前,留在奶奶身邊;該上學了,再接到城裡跟父母團聚。
何滿子在奶奶身邊長大,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趕快搬梯子去摘。長到四五歲,就像野鳥不入籠,一天不著家,整日在河灘野跑。奶奶八樣不放心,怕讓狗咬了,怕讓鷹抓了,怕掉在土井子里,怕給拍花子的拐走。老人家提心吊膽,就像丟了魂兒,出來進去團團轉,扯著一條亮堂嗓門兒,村前村後,河灘野地,喊啞了嗓子。何滿子卻隱匿在柳棵子地里,深藏到蘆葦叢中,潛伏在青紗帳內的豆棵下,跟奶奶捉迷藏,暗暗發笑。等到天黑回家去,奶奶抄起頂門杠子,要敲碎何滿子的光葫蘆頭;何滿子一動不動,眼皮眨也不眨,奶奶只得把頂門杠子一扔,叫了聲:「小祖宗兒!」回到屋裡給孫子做好吃的去了。不是煮雞蛋,就是烙白面餅。
這一天,何滿子的爺爺回來了。一丈青大娘跟老頭子叨嘮這個,嘟噥那個,老頭子陰沉著臉,哼哼哈哈,一腦門子官司;一丈青大娘氣不打一處來,跟老頭子叫起了苦,順口就給何滿子告了狀。爺爺是個風火性兒,一怒之下,就把何滿子拴在了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拴賊扣兒,跑不了更飛不了。而且,在他面前扔下一個紙盒,盒子里有一百個方塊字碼,還有一塊石板和一支石筆,勒令他在這一個歇晌的工夫,把這一百個字寫下來。
這倒難不住何滿子。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失去自由,心裡委屈而又憋悶,兩眼直獃獃,雙手懶洋洋,一點也沒有寫字的興致。
作者簡介:
劉紹棠,中國著名鄉土文學作家,「荷花澱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大運河鄉土文學體系」創立者。13歲時就開始發表作品,加入作協時是當時最年輕的作協會員。受到作家孫犁和肖洛霍夫的影響,走上鄉土文學之路,作品題材多以京東運河(北運河)一帶農村生活為題材,格調清新淳樸,鄉土色彩濃郁。 他的作品曾多次獲國內獎項並受國家嘉獎;又有多部作品被翻譯成外文,在國際上亦有所影響。
1950年春,因被詩人晏明稱為「神童」,「神童作家」稱號逐漸流傳並被大眾認可,又因家鄉儒林村臨近北運河,又被稱為「大運河之子」。
『柒』 社下燒錢鼓似雷,日斜扶得醉翁回。青枝滿地花狼藉,知是兒童鬥草來。詩意
四時田園雜興(其一)
【年代】南宋
【作者】范成大
【內容】
晝出耘田夜績麻,
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
也傍桑陰學種瓜。
[注釋]
1. 雜興:隨興寫來,沒有固定題材的詩篇。
2. 耘田:除草。
3. 績麻:把麻搓成線。
4. 各當家:各人都擔任一定的工作。
5. 未解:不懂。
6. 供:從事,參加。
[簡析]
《四時田園雜興》是詩人退居家鄉後寫的一組大型的田家詩,共六十首,描寫農村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景色和農民的生活,同時也反映了農民遭受的剝削以及生活的困苦。這是其中的一首,描寫農村夏日生活中的一個場景。
首句「晝出耘田夜績麻」是說:白天下田去除草,晚上搓麻線。「耘田」即除草。初夏,水稻田裡秧苗需要除草了。這是男人們乾的活。「績麻」是指婦女們在白天幹完別的活後,晚上就搓麻線,再織成布。這句直接寫勞動場面。次句「村莊兒女各當家」,「兒女」即男女,全詩用老農的口氣,「兒女」也就是指年輕人。「當家」指男女都不得閑,各司其事,各管一行。第三句「童孫未解供耕織」,「童孫」指那些孩子們,他們不會耕也不會織,卻也不閑著。他們從小耳濡目染,喜愛勞動,於是「也傍桑陰學種瓜」,也就在茂盛成陰的桑樹底下學種瓜。這是農村中常見的現象,卻頗有特色。結句表現了農村兒童的天真情趣。
詩人用清新的筆調,對農村初夏時的緊張勞動氣氛,作了較為細膩的描寫,讀來意趣橫生。
四時田園雜興(其二)
【年代】南宋
【作者】范成大
【內容】
梅子金黃杏子肥,
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
唯有蜻蜓蛺蝶飛。
[注釋]
①梅子:梅樹的果實,夏季成熟,可以吃。
②麥花:蕎麥花。蕎麥是一種糧食作物,春秋都可以播種,生長期很短。花為白色或淡紅色,果實磨成粉供食用。
③籬落:籬笆。用竹子或樹枝編成的遮攔的東西。
④蛺(jiá)蝶:蝴蝶。
[簡析]
一樹樹梅子變得金黃,杏子也越長越大了;蕎麥花一片雪白,油菜花倒顯得稀稀落落。天長了,農民忙著在地里幹活,中午也不回家,門前沒有人走動;只有蜻蜓和蝴蝶繞著籬笆飛來飛去。
這首詩寫初夏江南的田園景色。詩中用梅子黃、杏子肥、麥花白、菜花稀,寫出了夏季南方農村景物的特點,有花有果,有色有形。詩的第三句,從側面寫出了農民勞動的情況:初夏農事正忙,農民早出晚歸,所以白天很少見到行人。最後一句又以「惟有蜻蜓蛺蝶飛」來襯托村中的寂靜,靜中有動,顯得更靜。
雜興:有感而發、隨事吟詠的詩。
耘田:鋤草。
績麻:即緝麻,把麻搓成線。
童孫:幼小的孫子。
未解:不能,不會。
供:擔任,擔負。
傍:靠近。
其中一首:白天出去鋤草夜裡緝麻,農家兒女都能各自持家。小孫子還不會耕田紡織,也靠近桑樹陰學習種瓜。
《四時田園雜興》共60首,宛如農村生活的長幅畫卷。本篇是其中的一首,寫的是夏日村莊的生活場景:男耕女織,日夜操勞,雖然辛苦,卻也其樂陶陶。最精彩的是後兩句。模仿是兒童的天性,農村孩子的游戲,也多是模仿大人的勞動。一個「學」字,透出兒童的天真活潑,極富生活情趣。詩中沒有出現老人的形象,但稱農夫農婦為「兒女」,稱小孩為「童孫」,分明是老農的口吻,是一位老祖父眼中的農家樂事圖。這里有寫實的成分,更蘊含著詩人對田園生活的理想。語言通俗淺顯,文筆清新輕巧,使人由景見情,給人以極美的藝術享受。
其二
土膏欲動雨頻催,萬草千花一晌開。
舍後荒畦猶綠秀,鄰家鞭筍過牆來。
其十五
蝴蝶雙雙入菜花,日長無客到田家。
雞飛過籬犬吠竇,知有行商來買茶。
其二十四
烏鳥投林過客稀,前山煙暝到柴扉。
小童一棹舟如葉,獨自編闌鴨陣歸。
其三十五
采菱辛苦廢犁鋤,血指流丹鬼質枯。
無力買田聊種水,近來湖面亦收租。
其三十八
朱門巧夕沸歡聲,田舍黃昏靜掩扃。
男解牽牛女能織,不須邀福渡河星。
其四十四
新築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
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
其四十五
租船滿載候開倉,粒粒如珠白似霜。
不惜兩鍾輸一斛,尚贏糠核飽兒郎。
其五十八
黃紙蠲租白紙催,皂衣旁午下鄉來。
「長官頭腦冬烘甚,乞汝青錢買酒回。」
『捌』 劉紹棠《青枝綠葉》的原文是什麼
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熱得像天上下火。何滿子被爺爺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掛賊扣兒。
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何滿子六歲,剃個光葫蘆頭,天靈蓋上留著個木梳背兒;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曬得兩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樑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連眼珠都比立夏之前烏黑。
奶奶叫東隔壁的望日蓮姑姑給何滿子做了一條大紅兜肚,兜肚上還用五彩細線綉了一大堆花草。人配衣裳馬配鞍,何滿子穿上這條花紅兜肚,一定會在小夥伴們中間出人頭地。可是,何滿子一天也不穿。
何滿子整天在運河灘上野跑,頭頂著毒熱的陽光,身上再裹起兜肚,一不風涼,二又窩汗,穿不了一天,就得起大半身痱子。再有,全村跟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誰的兜肚也沒有這么花兒草兒的鮮艷,他穿在身上,男不男,女不女,小姑娘們要用手指刮破臉蛋兒,臊得他找個田鼠窩鑽進去;小小子兒們也要敲起鑼鼓似的叫他小丫頭兒,管叫他一輩子抬不起頭。
何滿子不穿花紅兜肚,奶奶氣得咬牙切齒地罵他,手握著擀麵杖要梆他,還威嚇要三天不給他飯吃。原來,這條兜肚大有講究。何滿子是個嬌哥兒,奶奶老是怕閻王爺打發白無常把他勾走;聽說閻王爺非常重男輕女,何滿子穿上花紅兜肚,男扮女妝,閻王爺老眼昏花地看不真切,也就起不了勾魂索命的惡念。
何滿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青銅膚色,嗓門也亮堂,罵起人來,方圓二三十里,敢說找不出能夠招架幾個回合的敵手。一丈青大娘罵人,就像雨打芭蕉,長短句,四六體,鼓點似的罵一天,一氣呵成,也不倒嗓子。她也能打架,動起手來,別看五六十歲了,三五個大小夥子不夠她打一鍋的。
她家坐落在北運河岸上,門口外就是大河。有一回,一隻外江大帆船射門口路過,也正是歇晌時分。一丈青大娘站在籬笆外的傘柳陰下放鴨子,一見幾個纖夫赤身露體,只系著一條圍腰,褲子捲起來盤在頭上,便斷喝一聲:「站住!」這幾個纖夫頭頂著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頂水又逆風,還沒有歇腳打尖,個頂個窩著一肚子餓火。一丈青大娘的這一聲斷喝,他們只當耳旁風。一丈青大娘見他們頭也不抬,理也不理,氣更大了,又吆喝了一聲:「都給我穿上褲子!」有個年輕不知好歹的纖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沒好氣地說:「一大把歲數兒,什麼沒見過;不愛看合上眼,掉過臉去!」一丈青大娘火了起來,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兩只叮叮當當響的黃銅鐲子,一陣風沖下河坡,阻擋在這幾個纖夫的面前,手戳著他們的鼻子說:「不能叫你們腌臢了我們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睛!」那個不知好歹的年輕纖夫,是個生楞兒,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說:「好狗不擋道!」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個耳刮子搶圓了扇過去;那個年輕的纖夫就像風吹乍篷,轉了三轉,擰了三圈兒,滿臉開花,口鼻出血,一頭栽倒在滾燙的沙灘上,緊一口慢一口倒氣,高一聲低一聲呻吟。幾個纖夫見他們的夥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聽咯吧一聲,一丈青大娘折斷了一棵茶碗口粗細的河柳,帶著呼呼風聲揮舞起來,把這幾個纖夫掃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紛紛落水。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饒,站在河邊大罵不住聲,還不許那幾個纖夫爬上岸來;大帆船失去了纖力,掌舵的綻裂了虎口,也駕馭不住,在河上轉開了磨。最後,還是船老闆請出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了兩三個時辰,一丈青大娘才算開恩放行。
一丈青大娘有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種地、撐船、打魚都是行家。她還會扎針、拔罐子、接生。接骨、看紅傷。這個小村大人小孩有個頭痛腦熱,都來找她妙手回春;全村三十歲以下的人,都是她那一雙粗大的手給接來了人間。
不過,別看一丈青大娘能鎮八方,她可管不了何滿子。何家世代單傳,輩輩一棵苗,何滿子的爺爺就是老生兒,他父親也是在一丈青大娘將近四十歲時才落生的;偏是何滿子不同凡響,是他母親頭一胎生下來的貴子。一丈青大娘一聽見孫子呱呱墜地的啼聲,喜淚如雨,又燒香又上供,又拜佛又許願。洗三那天,親手殺了一隻羊和三隻雞,擺了個小宴;滿月那天,更殺了一口豬和六隻鴨,大宴鄉親。她又跑遍沿河幾個村落,挨門挨戶乞討零碎布頭兒,給何滿子縫了一件五光十色的百家衣;百日那天,給何滿子穿上,抱出來見客,博得一片彩聲。到一周歲生日,還打造了一個分量不小的包銅鍍金長命鎖,金光閃閃,差一點把何滿子勒斷了氣。
何滿子是一丈青大娘的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這一來,一丈青大娘可就跟兒媳婦發生了尖銳的矛盾。
何滿子的父親,十三歲到通州城裡一家書鋪學徒,學的是石印。他學會一筆好字,也學會一筆好畫,人又長得清秀,性情十分溫順,掌櫃的很中意,就把女兒許配給他。何滿子的爺爺虛榮心強,好攀高枝兒,眉開眼笑地答應了這門親事。一丈青大娘卻不大樂意;她不喜歡城裡人,想給兒子找個農家或船家姑娘做妻子,能幫她幹活,也能支撐門戶。可是,她拗不過老頭子,也怕傷了兒子的心,不樂意也只得同意了。何滿子的母親不能算是小姐出身,她家那個小書鋪一年也只能賺個溫飽;可是,她到底是文墨小康之家出身,雖沒上過學,卻也熏陶得一身書香,識文斷字。她又長得好看,身子單薄,言談舉止非常斯文,在一丈青大娘的眼裡,就是一朵中看而無用的紙花,心裡不喜愛。何滿子的母親更看不上婆婆的粗野,在鄉下又住不慣,一住娘家就不想回來。等生下了何滿子,何滿子的父親就想在城裡另立個家。一丈青大娘是個愛面子的人,分家丟臉,可是一家子雞吵鵝斗,也惹人笑話;老人家左右為難,偷偷掉了好幾回眼淚。但是,前思後想,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到了兒點了頭。不過,卻有個條件,那就是兒媳婦不能把何滿子帶走。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何滿子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最後,還是請來擺渡船的柳罐斗,釘掌鋪的吉老秤,老木匠鄭端午,開小店的花鞋杜四,說和三天三夜,婆媳倆才算講定,何滿子上學之前,留在奶奶身邊;該上學了,再接到城裡跟父母團聚。
何滿子在奶奶身邊長大,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趕快搬梯子去摘。長到四五歲,就像野鳥不入籠,一天不著家,整日在河灘野跑。奶奶八樣不放心,怕讓狗咬了,怕讓鷹抓了,怕掉在土井子里,怕給拍花子的拐走。老人家提心吊膽,就像丟了魂兒,出來進去團團轉,扯著一條亮堂嗓門兒,村前村後,河灘野地,喊啞了嗓子。何滿子卻隱匿在柳棵子地里,深藏到蘆葦叢中,潛伏在青紗帳內的豆棵下,跟奶奶捉迷藏,暗暗發笑。等到天黑回家去,奶奶抄起頂門杠子,要敲碎何滿子的光葫蘆頭;何滿子一動不動,眼皮眨也不眨,奶奶只得把頂門杠子一扔,叫了聲:「小祖宗兒!」回到屋裡給孫子做好吃的去了。不是煮雞蛋,就是烙白面餅。
這一天,何滿子的爺爺回來了。一丈青大娘跟老頭子叨嘮這個,嘟噥那個,老頭子陰沉著臉,哼哼哈哈,一腦門子官司;一丈青大娘氣不打一處來,跟老頭子叫起了苦,順口就給何滿子告了狀。爺爺是個風火性兒,一怒之下,就把何滿子拴在了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拴賊扣兒,跑不了更飛不了。而且,在他面前扔下一個紙盒,盒子里有一百個方塊字碼,還有一塊石板和一支石筆,勒令他在這一個歇晌的工夫,把這一百個字寫下來。
這倒難不住何滿子。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失去自由,心裡委屈而又憋悶,兩眼直獃獃,雙手懶洋洋,一點也沒有寫字的興致。